“我…死了？”

　　白虎睁开眼，并没能看到想象中的景象。他躺在干净、干燥的地面上，伤口被包上了绷带。

　　他清楚地记得他是在和玄武一起出任务，然后——

　　“玄武？”白虎活动了一下身体，想寻找他的同伴。女娲大人需要海底的能量石，但和龙宫的谈判不太愉快，他几度动手都被拦下来，玄武一板一眼地同那只王八讲话。

　　他们是同类啊，白虎后知后觉地想。

　　“你去哪里？”

　　“我…”硬生生把脏话吞回去，白虎揉了揉他僵硬的脖子，“我们在哪儿？”

　　他还没能习惯团队合作，虽然先锋的位置不错，免去了很多烦人的交流机会，但这种涉及长途出行的双人任务总会令他难受。玄武太过于擅长掩蔽气息，让他很难把握距离，白虎不乐意同别人走太近。

　　“我们在一座岛上，具体位置不明，卫星定位无法探查到这里。”玄武靠近，用影像向他展示他们的位置，“我们本来在东海附近，预估现在在太平洋中心，我…探查过，水底没有高等智慧生物存在。”

　　“水底…”白虎抓住了玄武停留在半空中的手，“我饿了，先去找吃的！”

　　“…嗯。”玄武悬浮在半空中，似乎在思考，白虎走了两步，感觉怪怪的。这是在放风筝吗？

　　岛上刚下过雨，洞口处有不少水洼。

　　“左手方向有一条河。”

　　玄武从飘浮状态停下来，跟在他身后。

　　他们手牵手在树林里走着，让他很不自在：“哈？”白虎发出了疑问。

　　“因为你说讨——白虎，老虎会讨厌吃鱼吗？”玄武生硬地打断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，但她的疑问又十分诚恳，“我不知道，猫科动物都喜欢吃鱼吗？”

　　所以他被牵着走了。

　　“我怎么知道啊！”

　　

　　夏季的热带树林看不见头顶的太阳，可依然能感觉到热气，白虎加快了脚步，粗暴地将挡路的藤蔓和树枝破坏掉。玄武踩在上面，发出咔吱声，白虎又问：“干嘛不飞起来？”

　　“向上的距离太远了，不需要浪费体力。白虎在前面开路，很方便。”

　　他仍然感受到古怪。不过，询问本身就令他反感。听到河流的声音，白虎加快了手里的动作。

　　

　　他们站的位置较高，无法清楚地看清水面，白虎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。

　　“……”玄武在不远处冲刷出来的河滩上降落。她也跳进水里。

　　白虎和她不一样，不借助法术与科技他无法在水中自由呼吸，他停留在水面上，巨大的机械手臂坠入水面。它比看起来更灵巧，抓着几条滑溜溜的鱼飞了回来。

　　“白虎！”玄武的声音在水下变成两个泡泡，咕噜噜地冒了出来，从水底也有两根巨大的石柱冒出，刺穿的鱼将水面短暂地染成红色。他跟着玄武游回岸上。

　　“我准备了木材，可以烤鱼。”刚刚他折断的树枝被堆在一边，玄武在脚下生成了一个圆形的岩石领域，她蹲下像捏泥巴一样，捏出了一个简易的灶台。

　　“挠一下。”

　　白虎不得要领地歪了歪脑袋，玄武看了他一眼，在他们中间刺出两块岩石，激烈地碰撞出火花，玄武眼疾手快地将一把枯草凑过去，点燃了在风中摇晃着。她自顾自地点燃了火焰，白虎呆呆地看着她。她捡起一小块石头，敲了两下，失败过后抬头叫他：“白虎，可以处理一下鱼吗？”

　　“啊嗯。”野外求生的进展十分迅速，白虎走到河边，刚刚还在剧烈挣扎的鱼躺平在石块里，他捡起一条用手指划开。玄武蹲在他身边，伸手要接过尸体。

　　红色的水流没一会儿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，玄武走过去捧水喝。

　　“你很擅长这些？”被指使着成为厨具的白虎在削插进鱼里的树枝，他应该会生气，玄武对上他的目光。“算…是。”她走过来，在他身旁找了个位置坐下，“我们不快一点，暴风雨要来了。刚刚的山洞里更安全。”

　　白虎转过头，他张开嘴，又闭上。他没能抓到关键，惹得自己更加不痛快。

　　太烦了，他妈的。

　　如果是和那个混蛋队长一起过来，他就能乘机偷偷杀了他。如果是朱雀，现在不至于这么安静。但是是玄武。

　　“我说啊……”

　　玄武把鱼塞进他的嘴里。

　　“我知道的。”

　　来了，白虎想。就是这一点，让他讨厌得不得了，他抓住玄武的肩膀。“我真的很讨厌你。”玄武先是愣了一下，接着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。她蓝色的手掌也搭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
　　“我知道的，白虎。”

　　玄武被他甩出去，她平稳落地，没有展现多余的表情。她给自己也拿了一条鱼，隔着火光她咬了一口，白虎跟着咬了一口。

　　“喂！我说！你！”将处理过的整条鱼吞下去，白虎走过去，“你知道什么啊！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懂！战斗的时候在旁边摆出一脸怜悯的样子，让人恶心得想吐。我最讨厌你自以为是的姿态了，玄武，总有一天…不，下一次再用那种眼神看我，你就和那些垃圾一起到地狱去吧！”

　　白虎喜欢用力量来解决问题，弱肉强食，这个世界毫无道理可言。玄武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，因为她又用那种平静的表情看着他，他尝试把她拎起来，威慑她。

　　玄武摸了摸他的头。

　　“对不起。”

　　“啊？”身体会比大脑更快的处理信号，这是他的优点，被捞在半空的玄武住了他。

　　“我认为什么都不知道，也是一种幸福。”

　　“别胡说了。”白虎想挣脱她的禁锢，亲密的动作同他们丝毫不搭，玄武的身上还有一股潮湿的水气，他打了个喷嚏，玄武的表情改动了一点。

　　“我们并不是第一次遇难，通天大人把这个交给了我。”

　　

　　暴风雨总是说来就来的。坐在山洞里也能看见海边卷起来的巨风。电闪雷鸣，雨水击打着地面，远方的树被点燃了，又马上被浇灭。黑色的云，无边无际的天空，大海，无休止的雨。呜呜的风声中有什么倒塌了，白虎突然向玄武搭话。

　　“喂，你相信天命吗？”

　　似乎是外面的声音太大，玄武没有回答他，他继续说下去，“有一个人，在被我杀掉的时候高高在上地告诉我，‘天命如此’，哼，很多垃圾都是这么想的吧。人、妖、神、鬼，它们都是因为力量不够被我打败，被我碾碎，把神仙当做弱小的借口，太好笑了。”

　　玄武在画法阵，水珠在地面上汇集，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。“生老病死，对人类来说，是绝对的力量，无法反抗的命运，所以我死了。金阙给了我第二次生命，我相信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。”

　　雨越下越大，从山上流下的黄色的水遮住了视线，白虎只好回头看玄武：“我不想死在这里，你就在这之前回去吧。”

　　

　　第十三次，玄武想，这是她第十三次到达这里。大人的法阵能够短暂地回溯一段时间，让她回到遇险的时候。这座平平无奇的小岛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它与外部世界隔离开，并抹除掉多余的入侵者。如果这种力量能让金阙掌控，是再好不过的事了，也由于这种力量，她无法准确传达出自己所在的位置，也没法让她回到更早的时间点回避这个问题。她尝试同金阙联络，最终只发送出不到1kb的数据。

　　玄武在岛上度过了十三个同一天，她在水底徒步，爬上山顶，和白虎争吵，一起接受死亡结局。过了第七个今天的时候，她就无事可做了，只有等待，无聊的等待。

　　金阙会找到他们的，在今天，一定是今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