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抱歉。”
八神光起身离开座位去洗手间。她感到有些后悔，爱子打电话请她来替代参加联谊，她对爱子感冒的鼻音心软了。
儿童教育科几乎每周都有人组织类似的活动，光的同学兼好友爱子对此十分热衷，光不太能应付里面的氛围。她飞快地站到了纸拉门外，狭窄的过道里能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，光松了口气。
放松的时间宝贵，光想尽可能地走慢一点，佐藤君好像对她表现出好意……光握住胸前的护身符，然后看见了那个人。
那个人独自坐在半敞开的单间里，与热闹的餐厅格格不入。如果说是在等人，他的面前只摆了一份餐具。他低着头，外面只能看见他金色的头发。
……是个什么样的人？令人在意。
就在光观察的时候，青年也注意到了她。是的，发现自己被偷看的是一位看起来与光年纪相仿的男性，他有着和发色十分相符的蓝色眼睛。光对上它们的时候——青年报以礼貌的微笑，光想道歉，眩晕突然袭击了她。她很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，眼前的黑暗中闪烁着点点红光，心跳加速，她需要保持平稳的呼吸。
一切发生得很短暂。
青年离开了桌子，他走过来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
是日语，光分神想，她摇了摇头，她的手指自然地放在了护身符上，青年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一下，他问光：“要进来休息一下吗？”
光不想现在一个人去洗手间，所以同意了。
“谢谢你。”
“我去再要一个杯子。”青年打算去大厅一趟。
“不……”光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，“不要留我一个人呆在这里！”
青年的体温很低。隔壁不合时宜的大笑声让她回过神，光吓了一跳。她忽略自己上升的体温，轻声说：“拜托了……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对方虽然有些吃惊，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。于是她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，继续盯着他，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失常的举动。
两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，青年率先开口：“我叫高石岳。”
“光。”光脱口而出，桌子上摆着一些零散的文具，钢笔与筷子并列在一起。
“那能叫你小光吗？”
这个称呼对初次见面的人来说算得上亲昵，光奇妙地没有产生反感，点点头，隐约记起了什么。
“说起来，高石先生……是《儿童之友》里狼兄弟的那位高石老师吗？”
“诶？”岳睁大眼睛，光提出的问题令他措手不及，“是、是的，我为那一册提供了文本。”
“我非常喜欢那个故事……”她思索了一下，“那个故事描述的内容有些古旧，没想到高石先生会这么年轻……”
岳露出苦笑。“我应该……”他沉默了一下，“……和小光差不多大。”
“真了不起。”光真心夸赞。
“谢谢。”他想了想，补充道：“所以叫我岳就好。”
“岳……君？”光试探地叫了一声。
“这样就好。”岳语气平缓，他微微仰着头，仿佛在下决心。光也视线朝上，偷偷观察他的反应。
他再度开口：“小光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。”
-
光侧头用肩膀夹住手机，对面传来太一担忧的声音：“怎么了，光？”
她记得自己读完后买了一本，因为她真的喜欢那个故事。光伸手去够书架上方的格子，摆在一起的书本因为拉力掉了下来。
“光！？”
“……”
光弯下腰，面前的杂志上确实印有“高石岳 文”四个字，她忍住笑容，“哥哥，我又碰到了。”
谈话的内容与光的好心情无关，太一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这句话的含义。光一直很特别。年幼时，太一曾亲眼目睹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妹妹变成了半透明。
-有什么在呼唤我。
病床上的光告诉哥哥。
-是什么？
-我不知道。
太一咂舌。
“什么样的？”
“嗯……”光拿起杂志，“只有一瞬，黑暗包围了我，还有红色的光点，然后……”她翻开第一页，“我…今天遇见了一个很奇妙的人。”
“哈？”
“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，感觉特别平静…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。”
“……”太一那边出现了短暂的沉默，他说：“小光，你恋爱了？”
光眨眨眼，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。
“不知道。不过我有点想再遇见他。”
-
光的话很快成为现实。
她在路边的屋檐下躲雨，天空灰蒙蒙的，光听见有人在敲玻璃，她转过身，金发的青年在里面对她挥挥手。光露出一个微笑。
得益于这样的天气，咖啡店里多出了很多人，光拉开玻璃门，靠窗的岳还在朝她挥手，她也招了招手，去柜台处点单。
“好巧。”他笑眯眯地看着光。
“好巧。”光拉开旁边的椅子。
一时间没人开口，光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。注意到摆在小桌上的笔记本电脑。
“岳君，”她顿了一下，“现在是在工作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“是怎样的故事？”光下意识开口，“不！不要告诉我，我会买来看的。”
“那就提前谢谢小光的支持了。”岳在她面前合上电脑，“只是透露题材的话应该没关系？”
光点了几下头，期待地看着他。
“……幻想类的？”
“太宽泛啦。”光思索自己猜测的方向，她只读过他的那一本作品……
岳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。
“也是……”他不自然地端起已经空掉的杯子，“吸血鬼……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“诶？”
岳认真地看着她，她感觉到紧张。
-
“谢谢你陪我来。”
岳夸张地鞠了个躬，光忍不住笑起来。
“岳君真的很适合呢。“
面前的青年带着系有红丝带的礼帽，巨大的披风随着他的手臂被撑起，他跟着光笑起来，露出逼真的牙齿。
新的作品是关于“幻想中的生物“的故事，岳邀请她一起参加今天举行的万圣游行。
“那样就会有灵感吗？”光好奇地问。
“嗯……”他摆出沉思的姿势，“只有在这样的日子里，那些家伙才可以暴露自己本来的模样……如果他们存在的话。”
岳稍微低下头，光直视着他的眼睛。
现在的美瞳……好逼真……
原本能让她沉静下来的蓝色的眼睛被红色覆盖，只有中间留下两条细长的黑色竖线。她莫名产生了不安，像小时候一样。
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。她在心里想。陪同的吸血鬼仿佛察觉到她的不安，安抚一般握住了她的手。
他们度过得愉快。光拍了很多照片。光套在手上巨大的猫爪被岳拿在手里，她不停地按下快门。
“结果……全是我在拍照了。”光钻进车里，后视镜里岳冲她摇摇头。
“小光提供的视角很新颖。”
“是吗？”她很高兴。
-
光跟着收音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哼歌，斗篷、头饰、猫爪拳套和她一起呆在后座上，岳的视线偶尔投向后视镜里的自己。
“我……”她觉得自己应该说，“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。”
很难开口。她现在才解释他们相遇时的事情。
岳注视着前方，用表情告诉她“我完全能看出来”。
光松了口气，扭头看窗外的灯光。
“我可以感受到……‘幻想中的生物’，”她尽力想让话题轻松，“我能感受到黑暗。”
霓虹灯透过路边的树丛在光的脸上投下不规则影子，光拉出藏在外套下面的护身符。
“我好像……会吸引黑暗。拥有记忆的时候，我已经被它们缠上了。有时候是‘幽灵’，有时候只是在身边盘旋的黑色颗粒。”她陷入回忆。
“小光……”岳踩下刹车。
“很难相信对吧？”她急忙继续自己的解释，“但我拿到这个护身符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再感觉到他们了，只是……我们遇见的时候，我又感受到了……”
“对不起。”
她困惑地看向他。
“那个……是我。”他转过身，“小光感受到的应该是我。”
“……？”光眨眼。
“我是吸血鬼。”岳说出的话比光更缺乏真实性，“我……那个时候不是说过，小光让我有种熟悉感，所以不小心……呃、展现了自我？”青年强调，“真是对不起。”
“没关系……”光很想立刻和哥哥分享现在的情况，那些黑暗中的红点——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眼睛。自己的声音变得很远。
竖瞳的黑色仿佛两道裂缝，她会掉下去。光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被黑暗包围。
冰冷的东西按住了她的手。
“小光。”
“在？”
岳从座椅上起身，光的手正在解开领口的纽扣。
“不要主动去看它们。”
那张脸挨得很近，岳挤在座位间盖住了她的眼睛。
经历了完全不同的短暂黑暗后，光重新恢复了视觉。汽车也重新再马路上行驶。
“你确实对我们有吸引力……”
光点点头，于是岳提起另一个话题。
“那个护身符……”
“对岳君不利吗？”
“不。”岳空出一只手，“可以给我看一下吗？”
光把它递过去。
“可以打开吗？”汽车再次停下。
“要好好装回去呀。” 她趴在前座的靠背上，岳打开了那个小小的束口袋。光为他解释：“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那些东西困扰，哥哥把它带回来给我以后就很少感觉到了。”
“你哥哥…他说这是什么？”青年把它放在手心里，光奇怪地发现他的肩膀在抖动。
“狼的牙齿。”
岳整个人扑到了方向盘上。
“怎么了？”光急忙想分开他们。
“咳咳。”他撑起自己的身体，原来刚刚是在笑。“小光。其实，这是我哥哥的牙齿。”
光睁大眼睛。
岳把东西包好又递给她。
“……简单来说，就是用吸血鬼的气息把你藏起来，小光的姓氏是八神，我早该想到的。”
“岳君认识我哥哥吗？”光问。
“我听哥哥提起过，没有见过面。”
“这样。”光知道太一由于她去接触了另一个世界，但并不是十分清楚他在做什么，“我还以为哥哥会讨厌你们……”
“我家的哥哥最开始可是非常讨厌八神先生。”岳想了想，“虽然想给你当护身符，不过我属于擅长隐藏气息的那种……”他无奈地用手指按了一下像常人一样的嘴唇。
“我也和哥哥不太一样。”光在手机里翻找他们的合影。
“我们很难被拍下来。”
“所以刚才岳君拒绝了拍照？”
“对，努力一下倒是可以，但万一没控制好度会变成灵异照片哟。”他接过光的手机，画面上是光大学入学拍的纪念照。太一在光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搬了出去，最近的合影就是这一张，不过他们都没怎么变。
“我得快点送你回去。”注意到屏幕上的时间，岳又一次启动引擎。
光也坐回椅子上。他们聊天的内容不长，路上仍旧耽误了许多时间。
“岳君，谢谢你。”光接过他递过来的变装道具。
“那么，下次见？”岳的眼睛变回了蓝色的。
“下次见。”需要考虑的东西变多了，光还是想再见到他。
——
虽然很短，但写的时间跨度蛮大的……导致本来就不会写连贯内容的我变得更加支离破碎…啊啊啊
总之谢谢各位同好给我这次参加的机会，鞠躬！∠(｀ω´*)
